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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小子男友竟是隐形富豪?女主惊呆!

发布日期:2025-03-08 21:15    点击次数:158
由于贫穷,周靳言从未提及结婚之事。 直至那一日,我瞧见他随意开启了一瓶酒,其价值抵得上我一年的工资。 原来那出身显贵、沉迷奢靡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周靳言。 他的兄弟问道:“装了五年的穷鬼,难道还不觉得厌烦?打算何时抽身离开?” 周靳言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就在订婚的那一天吧。” 我并未表现得狂躁不安,然而,当他订婚的那天,我的飞机远渡重洋。 后来听闻,周家那位祖宗在订婚的那一日。 忽然半路反悔,急忙驱车赶往一处陈旧的出租屋。 在看到屋内人去楼空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1. 在浏览朋友圈之际,我...

由于贫穷,周靳言从未提及结婚之事。

直至那一日,我瞧见他随意开启了一瓶酒,其价值抵得上我一年的工资。

原来那出身显贵、沉迷奢靡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周靳言。

他的兄弟问道:“装了五年的穷鬼,难道还不觉得厌烦?打算何时抽身离开?”

周靳言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就在订婚的那一天吧。”

我并未表现得狂躁不安,然而,当他订婚的那天,我的飞机远渡重洋。

后来听闻,周家那位祖宗在订婚的那一日。

忽然半路反悔,急忙驱车赶往一处陈旧的出租屋。

在看到屋内人去楼空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1.

在浏览朋友圈之际,我的目光被一张照片牢牢吸引。

掠过照片前排那一群光彩照人的主角,在他们身后,一个年轻男子慵懒地倚靠着沙发,低着脑袋把玩着手机。

他撑在沙发上的一只手遮挡了一部分脸庞,从而露出了高挺的鼻梁以及深邃的眉骨。

我犹豫了好几次,点开相册里所拍摄的周靳言,反复对比了几回。

接着,我点开这位仅仅只有点赞之交的大学同学陈佳妮的聊天框,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好,可以问一下,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我把特意圈出的照片发给了她,不知为何,陈佳妮似乎特意对照片的这个位置进行了模糊的特效处理。

出乎预料的是,陈佳妮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你问他干什么?这个人,你最好别打听。】

我回复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的男朋友。】

实在是太像了,我对周靳言的熟悉程度可谓无人能及,就连他皱眉的弧度我都能够描绘出来。

很快,陈佳妮噼里啪啦地发送了一大堆信息过来。

【江苒,大白天的在做什么美梦呢?我老公在他跟前都插不上一句话,你那个月薪几千块的男朋友跟他能有什么关联?

【怎么,现在头脑清醒了,打算抛弃你那个一无所有的男朋友?】

我打断了她的冷嘲热讽,发送了一个书包仔的感谢表情包:【我就是问问,没其他事了。】

陈佳妮向来争强好胜,自从大一年级那年在推选野榜校花时,输给了我的素颜照之后,她便事事都要跟我一较高下。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上市集团的公子哥,而我则一心一意地和周靳言这个贫穷的青年谈着恋爱。

她这才勉强放开朋友圈,供我欣赏。

切换到和周靳言的聊天页面,我问道:【快回来了吗?】

置顶的AAA 周宝贝很快就回复了信息。

他发送了一张会议室办公桌的照片,并且加上了一个小猫歪头抹眼泪的表情包。

【还在加班,早点睡,不用等我。】

【辛苦了,爱你~】我又发送了一个抱抱,两个亲亲,然后安心地将手机揣进兜里。

这就对了。

这才是我江苒的男朋友,一睁开眼睛就是月薪几千的打工族。

跟陈佳妮那个圈子的人,怎么可能扯上关系呢。

2.

港湾抵达之时,一条信息悄然弹出,让我将一份文件送至凌云会馆。

我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开启公司报销软件并叫了一辆车。

成年人的夜晚,极难仅仅属于自己。

除了奉献给爱情,大部分时光都被那些不愉快的工作所占据。

裹着凛冽的寒风下车后,我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凌云会馆我偶尔有所听闻,此地进出之人皆非寻常之辈。

我的老板大概是承蒙了对方领导的光,才得以踏入这座隐匿于胡同深处的四合院会馆。

推开那朱红色的大门,两旁站立着身着西装革履的侍应生,我报上来意后,他们恭敬地引领我进入内院。

前来之时就已有了预料,送上文件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挂上虚假的笑容,恭敬地向众人敬了一圈酒。

很多时候,送文件这类事情根本无需我亲自跑腿。

然而,这样的酒桌场合,向来需要美人来加以点缀。

“吴总,这是我们公司技术部的小江,让她来给您讲解,绝对专业!”

在合作方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手背时,我低下酒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强硬地拒绝,即便需要承受一些异样的目光。

几杯酒下肚,我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转过一个廊角,一扇门虚掩着,铜制的门环闪烁着冷硬的光芒,门簪上精致的雕花在夜里忽明忽暗,层层叠叠。

我微微瞥了一眼,视线正要掠过之时,门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笑死我了,你说江苒以为周靳言没钱,所以不愿意跟她结婚?”

“不得不说,这姑娘的心眼还挺实在。”

“我去银行给你打听了,听说她所有的存款加起来才一百九十五万四千六,一下子全部取出来去付了个首付,说是要当作婚房。”

“一百万?这点钱能买得起一个厕所吗?”

脚步微微一顿,我难以置信地走近几步,再仔细聆听。

“不过你这小子身上穿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哥们我都出国转了一圈了,你这穷鬼还在玩 cosplay 呢?”

我想起今早周靳言身上所穿的衣服,上衣是一件价值两千多的新款羽绒服,裤子是淘宝上的货,不贵,才三五百,脚上穿着的是我找了好几个代购才买到的巴黎世家3XL。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的花费都没超过两千块。

或许是听错了声音,我捏了捏掌心,掏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

紧接着,我就看到屋内有一个人倾身向前,伸手轻轻一勾,打开了桌面上的酒。

因为这个动作,他完全露出了整个侧脸以及身上所穿的服饰。

我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一瞬间想要开口,却又仿佛被寒风冻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靳言朝着刚才说话的男人瞥了一眼:“我有我的节奏,你少管我。”

“嗨,你可真逗,什么节奏能持续五年?当初不是说只是无聊玩玩嘛,难不成真的爱上了那灰姑娘?”周靳言点烟的手微微滞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苦笑:“你在说什么呢?”

“即便你有这份心意,难不成你还真能娶了她?我劝你啊,赶紧断了念想,别耽误了人家,趁早让那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高昱明——”周靳言吐出一口烟雾,慵懒地望向他,“你话太多了。”

“呵,”高昱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平时话少,可下次要是再为了你那灰姑娘,半夜让我下载什么拼夕夕砍一刀,我先收拾你。”

此时,有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生,温文尔雅地举起手:“我觉得拼夕夕挺好用的呀,我的土豪勋章都已经满级啦~”

没人搭理他,高昱明接着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挑明呢?”

周靳言停顿了一下:“订婚那天吧。”

“已经确定是赵家了吗?”

“嗯。”

“打算怎么说?这事确实不太道德。”

“不说呗,让靳言直接消失就好啦。”

“也行,要不是你故意为之,就江苒那样的,一辈子也不会跟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有交集。”

“到时候,你给她一笔钱,好歹也陪了你五年,别亏待了人家。”

这些话语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肆无忌惮地闯入我的脑海。

我凝视着周靳言,心中是多么期待他此刻能开口,说一句不一样的话。

她不一样,江苒她不一样,她是你周靳言相处了五年,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然而,他没有反驳,没有再吐出一个字。

我停留在不远处的门口,只觉得浑身都被冷风侵袭,肌肤都仿佛肿胀起来。

我甚至想透过那缭绕的青烟,看清他那毫无表情的脸庞。

枝干光秃秃的海棠树被冬雪压得沉甸甸的,仿佛在拼命挣扎却始终直不起腰来。

3.

我从一直放置在包里的地方翻出了购房合同,那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落下来。

我赶忙用手将其擦拭掉,内心深处极度害怕会损坏那纸面。

我始终认为,周靳言一直不敢跟我提及结婚这件事,原因是他经济拮据,也是因为他担心无法通过我父母那一关。

那天,当我母亲给我打电话时,他听得格外清晰。

“你说他父母都已经离世也就罢了,学历还比你低,工资也比不上你,既没有房子也没有车子,你究竟图他什么呢?就只是图他那张脸吗?”

“你要知道,以你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呢?”

“你回家来吧,妈妈给你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可多了,哪一个不比他强呢?”

我用手捂着电话说道:“妈,他最近参与了一个项目,下个月就能获得加薪了。而且他本人也很上进,对我也很好啊,我就是喜欢他。”

“至于买房的事情,我们这几年一起积攒的钱已经足够支付首付了,后面每个月的房贷,我们俩的公积金都能够覆盖,情况不是越来越好了嘛……”

那天挂断电话后,我蹲坐在床头,翻出了所有的银行卡,一张张地摊放在床上,然后抬起头望着他说道:“我们结婚吧,钱的事情我有办法,大不了我来养活你。”

周靳言的神情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但他只是说了再等等这三个字。

那时的我以为他是让我等待,等待他再取得一些成就,等待他能够风风光光地来迎娶我。

然而,我却没有领悟到他那时眼神中的含义,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大概是在嘲笑我。

嘲笑我的天真容易被欺骗,嘲笑我的满腔热情,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连日以来,我都在思考着如何能够自然而然、内心和谐地给他一个惊喜。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幻想着和他拥有满室温馨的未来时,他却在盘算着如何从这场游戏骗局中抽身离开。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我笑得眼泪都止不住了。

我需要拥有极大的忍耐力,才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去推开那扇门。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这样的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低下头按下了拨号键。

当我抬起头时,周靳言也抬起了手,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语气如常地开口问道:“还没有下班吗?”

周靳言慵懒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还没有呢,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怎么还没睡觉?”

我擦拭了一下眼泪说道:“我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

在我的余光中,我看到周靳言微微直起了身子。

“在哪个医院?”他示意旁边的人把衣服递给他。

周靳言挂断电话,将手中的烟按灭,他的朋友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刚坐了一会儿。”

“女朋友在医院,得赶紧过去。”

“那她算你哪门子女朋友……”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周靳言扶着门框,回过头,用那轻飘飘的一眼瞥了他一下。

那一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冰冷得就像寒夜中的深潭,让说话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巴,心生畏惧。

4.

我并未前往医院,而是选择打车回了家。

我与周靳言合租的房子乃是一个不算大的一室一厅,入门之处放置着一个书架,其上摆放着几册书籍。

那是在往昔,我强制周靳言参加自考成人本科时留存下来的。

我母亲所言极是,他的学历并不高,当我结识他之时,他声称自己仅有大专学历。

彼时我们皆还年轻,我只是觉得他聪慧过人,他这一生还颇为漫长,倘若努力一番,绝不能就此停滞在这道门槛之上。

即便去外出养猪也罢,本科生相较于专科生也要贵上五百呢。

彼时我既要忙于上班,又要在深夜陪伴他复习刷题。

清晨早起并排刷牙之际,我都需争分夺秒地点开英语软件,陪伴他巩固前一日所学的词汇。

将近十年的真题,周靳言做一遍,我便要跟着看一遍。

由于时间紧迫,我们仅仅用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便顺利通过了考试。

当时为了庆祝,我们即便出去吃个火锅,也要先在各个平台搜寻优惠券。

可如今,我翻阅着托陈佳妮打听而来的消息,只是愈发觉得这一切荒诞至极。

【并非周靳言这三个字,但他的真实姓名我不能告知于你。】

【你询问学历?听闻他在国内就读于清华,之后出国又进入哈佛深造后归来,年纪轻轻而已。】

我倚靠在沙发上,用力将手掌抵在额头上,只觉连胃部都在剧烈绞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抬头望去,是从医院空手而归、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靳言。

手机上有着无数个他的未接来电,他撑着门框,微微喘着粗气。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走近,随后抬起双手,捧着我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紧绷的神色终于稍稍缓和。

“摔着哪里了?”明知自己被戏耍了,可他并不在意,只是把玩着我的手指,露出笑容,“我给你涂些药,不然待会儿伤口就要愈合了。”

这一刻,或许是我太过勇敢且安静,以至于他无法察觉到我正在承受的痛苦。

我仔细地审视着他,仿佛他向来都是如此从容不迫,从未为任何棘手的难题而失去理智。

我原本以为是过早经历过艰苦贫困的年少时光,造就了他宠辱不惊的个性以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

但我从未想过,这般闲适的气度,更大的可能性是源自极端的权势所滋养而成的。

我抽回手,眼睛望向前方:“周靳言,我母亲催促我回家相亲了。”

话毕,周靳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笑容尚未完全褪去,便凝固在冷峻的面庞上。

“不过——”我转过头,带着笑容和泪水,眼中闪烁着惯有的爱意,“我跟她说,我呢,我只愿意嫁给周靳言,我在等他来娶我呢。”

我就这般注视着他,我本没打算哭泣,可我不知为何眼泪无法听从我的指令。

“我说,我们俩购置了一个小房子,等结了婚就能搬进去了。到那时,我们再生育一个小孩,你们二老看到了必定会喜欢。”男孩儿与女孩儿皆为美好,女孩儿恰似于你,那眼眸定然极为硕大,男孩儿则仿若于我,肌肤洁白如雪。

我悄然垂首,于包中翻找出那份合同,“你瞧,我购置房产之时,将你的名字添加其中了呢。”

你瞧呀,周靳言,你究竟该以何种方式来弥补我这青春岁月中那荒唐却又情真意切的五年?

生来便处于巅峰之位,若再多迈出一步,那皆是多余之举。

莫非你在心底暗自嗤笑,我所能奉献出的一切,也仅仅只是你在纸醉金迷之时的轻轻一挥手罢了。

周靳言的手指微微颤动,低下头去仔细翻阅那份合同,许久之后方才抬起头来:“苒苒,我……”

“怎么啦?”我佯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是不是个超级大的惊喜?反正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必担忧我母亲会对你有所不满了。”

周靳言先前被我的泪水所惊吓到的神情已然消逝,又重新恢复了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啊,我们家苒苒真的很有本事,说要养我,那就真的养我了。”

他的话语轻柔至极,语气淡薄如纱,以至于我险些就错过了他的这句:“别哭泣呀,哭什么呢,又没说不与你成婚……”

然而周靳言,你究竟以何种身份来与我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我倚靠在桌前,低下头拨打了一个电话。

在等待的间隙之中,我静静地凝视着在厨房中忙碌的周靳言,相较于我而言,他在厨艺方面更为出色。

电话接通之后,我轻声说道:“我已然深思熟虑过了,我是可以前往美国的。”

“具体时间呢?”我迷迷糊糊的,当触及到周靳言投射过来的目光时,刹那间清醒过来,“1 月 28 号,对,就选这一天。”

那一日,正是周靳言订婚的日子。

5.

直至深夜,那情绪的伤痛宛如决堤之水,不可遏制地蔓延至了生理层面。

我紧紧按着那绞痛不已的胃部,狠咬着自己的手背,疼痛到意识都有些模糊、昏厥之际。

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一双大手迅速地将我捞起,平日里沉稳的声音此刻也慌乱了起来。

恍惚之中,诸多往事如潮水般汹涌地涌入脑海之中。

我与周靳言相识至今,在感情的道路上并非一路平坦、一帆风顺,也曾经历过一次分崩离析的局面。

彼时,正值相恋后的第二年,一切都毫无任何预兆,他突然提出了要分开。

那时候,我还在埋头精心地为那难得的假期出游谋划着攻略,听到他的话时,只觉得简直是荒诞至极、离谱得很。

他只是目光淡淡地、浅浅地看着我,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一般:“我给不了,你所期望的。”

明明就在前一刻,他还在为我烫伤的手而自责不已、懊恼半天。

我的思绪在脑海中绕了许久许久,除了他说自己没有钱之外,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能够束缚住我们。

“没关系呀,我们一起努力就好啦。”

“我们还这么年轻,只要好好地加油奋进,想要的东西一定都能够拥有的。”

“而且,我也并不需要你拥有非常非常多的钱……”

他打断了我的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那动作就好像是此生都不会再与我相见一样。

“江苒,抱歉,希望你能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那时的我们,谁不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又都一身傲骨,认定了谁都不是非谁不可的。

于是,我没有挽留,也没有哭诉,只是装作一副平静且高傲的模样:“周靳言,说到底你就是胆小,是你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我。”

“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

倘若有着滔天般的爱意,又怎么会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轻易地将我放弃呢。

我以为自己足够决绝,也足够理智、清醒。

因为我向来擅长权衡利弊,凡是对我不利的事情,我必定会舍弃。

然而,这些在周靳言的身上,却完全失去了效用。

分开后便销声匿迹的那个人,本以为不会再相见,却被命运再次推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我绝对不可能踏入的场合,却机缘巧合地看到了身着西装革履的周靳言。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手中的酒杯转动了两圈。

“我……司机,真的很巧……”

我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径直从他的身前走过。

但那时候,我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预感,或许错过了这次机会,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相爱了。

理智与感性激烈角逐,最终感性败下阵来的人,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孤注一掷。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拨开拥挤的人群,逆着人流奔跑着冲向他。

周靳言依旧倚靠在立柱的阴暗处,直到走到他的跟前,我才发现他一直都在注视着我。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逆着人流穿梭,用尽一切力量奔向他。

我高高地扬起头,声音坚定而有力:“周靳言,这句话我只问这一次,我问你是否愿意跟我复合?如果你拒绝,那么我们这辈子就到此为止。”

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我只会因为爱你,低下头颅、变得卑微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周靳言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拿起酒杯,在我高高抬起的额头上轻轻一碰:“你呀,傻透了。”是愚笨至极了,听不出他“无法给予”的弦外之音,瞧不出他破绽百出的掩饰。

6.

再次苏醒过来之际,身处医院之中,凌晨四点的鸟儿已然开始放声高歌。

周靳言的肤色宛如白雪般洁白,在那白墙以及乌黑发丝的衬托之下,显得愈发通透,然而今夜的他却看上去有些疲惫憔悴。

“不是已经养好了吗?为何突然疼痛得如此厉害?”他瞧见我苏醒过来,便伸出手轻轻地揉着我的肚子。

床头桌上摆放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保温壶,如今细细回想,似乎家中总是会出现一些我未曾见过的物件。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而后解释道:“这是我叫的外卖粥,倘若你感觉好些了,不妨喝上一点?”

我收回目光,微微动了动手指,说道:“你可知晓胃乃是情绪器官?或许是我的情绪出了问题。”

他不禁失笑,说道:“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这依旧是他一贯的回答,从前他下意识地说过许多类似的话语。

我向来都只是将其当作耳旁风,他只是一个除了一身力气之外一无所有的普通百姓,又能替我出什么气呢?

在目睹他将言语骚扰我的人狠狠地踹倒在地之后,我便尽量少向他诉说在外面所遭受的委屈。

我们承担不起一时冲动所带来的赔偿和医药费,但凡能够忍耐的,我都愿意息事宁人。

唯独那一次,我直面职场上的性骚扰行为,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收集证据并发文起诉,却不料被反造黄谣而被压制下去。

我彻底崩溃,仅仅是他随口问了一句,我便将满腹的委屈哭诉而出。

而后来,不可思议地,事情出现了转机。

公司破天荒地启动了内部调查程序,随后警方也介入其中,那名长期猥亵女员工的经理被带走并依法处置,我也递交了辞呈。

我掀起被子,下床,穿上鞋子。

他拦住我的手腕,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上班啊。”我撑在床边,抬头笑着看着他,“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可不能上班迟到了。”

“请病假一天可是要扣 850 元呢,太贵了。”

“江苒,别胡闹……”

“你也去上班。”我推了推他,“不许请假。”

周靳言去咨询医生的意见,那位医生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

许多从前被我忽略的细节,如今竟然一眼便能看透。

就如同眼前这香气浓郁、味道鲜美的粥,家中存放着的同事送来的自家酿制的美酒,还有在外面从未见过的手工糕点。

7.

清晨上班之际,自车库而出,我一眼便瞧见了在路边等候的周靳言。

他曾言自己不喜驾车,故而购置了此车,除了周末偶尔驾车出行外,平日里甚少开动。

过了些许时候,我望见一辆黑色路虎停于他的跟前,随后一名司机弯着腰为他打开了车门。

车子并未驶向周靳的公司,随着路虎驶入二环后,径直朝着一处偏僻的住宅区疾驰而去。

那住宅区设有禁止进入的标识,我只得远远地将车停在路边,凝望着周靳言的车子驶入其中。

坐在车内,我忆起那年,为他竭尽全力修改简历以助其找工作的情景。

他投递的每一份简历,从求职意向到工作经验以及个人优势,皆是我一字字费尽心思润色过的,而非一份简历通吃的广泛投递。

当时,几乎每一份简历都能顺利通过目标公司的筛选,然而到了面试环节,即便我能每次押中百分之八十的面试题,进行了无数次面试演练,他总是在面试关失利。

最终,只剩下如今这个毫不起眼的公司愿意接纳他。所幸工资虽不高,但五险一金皆按最高标准缴纳。

周靳言不太花钱,他每月的工资都会打到我的卡上,我会专门为他准备一些零花钱。

从前看来是饱含爱意的一幕幕场景,如今却发觉原来皆是他人所不屑的。

我将车开到常去的老面馆,坐下后,老板熟络地打招呼道:“还是老样子?今儿怎么就你一人?”

这家面馆是我大学时就喜爱前来的,后来结识周靳言后,我几乎每周都要带他来此。

“他有事,还是来一份肉酱面,葱花香菜都要。”

吃到一半时,我神色如常地问道:“对了,我记得前两年这地方不是都被迁移走了,怎么店突然又能开了?”

老板抬头瞧了我一眼,拉起脖子上的大毛巾擦了一把汗。

“不瞒您说,这事我也一头雾水,突然有一天就通知我得回来继续开店。要不是我现在这身家,哪里还需要开面馆呢。”

我不再言语,默默地将碗里剩下的面吃完。

所以,在楼道的感应灯一闪一闪,木板发出吱吱声响之时,我们恰好能够以低廉的价格租到一间不错的房子。

在我姥姥来京住院手术的那年,告急的血库能够连夜补上,还能因突然的特殊治疗研究而住进专区病房。

回到家中,我翻出被压在衣柜底部的好几个包。

这一刻,我对它们的真假没有任何怀疑。

当年周靳言第一次送我时,我只以为他不懂这些,只是看到别人都有的就想给我。

那时候为了不伤害他的自尊,我拿起一只包,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背去上班,临走前还特意在他眼前转了又转。

他看到我开心的样子,挑了挑眉毛,并未领会到其他,反而又接着送了几个。

到了公司,有人眼尖地将我的包拿起来看了又看:“这个包可买不到,加上配货将近两百万呢,你不会是隐藏的富婆吧?”我随意地拽了拽包带,神态自若地说道:“这是莆田货,没什么价值的。”

之后,我便委婉地提醒道:“高仿的东西也不便宜呀,别浪费钱去买这些,我根本用不上。”

周靳言瞥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确实很有用,我辛辛苦苦攒了五年的钱都难以买到一套房,而现在仅仅需要两三个包就可以做到。

我眨了眨眼睛,那从昨夜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口、却不知为何的情绪,此刻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种不甘,我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是多么地不情愿。

周靳言,如果只是单纯的欺骗和戏弄,我不会如此不甘心。

然而,你在那无尽的谎言之中掺杂了这么一丝真心,你到底是想要困住谁呢?

8.

我会感到遗憾,会为我那一往无前的青春而抱憾。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思忖着,我理应在坠向悬崖之前,去完成一些尚未达成的梦想。

从卧室到厨房再到客厅,我顺着那早已熟悉的轨迹,一点一点地抽离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这个出租屋,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与爱意。

夕阳斜斜地投射进卧室,那微黄的灯光微微晃动,男人浑身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全都紧紧地缠绕着你,直至生命终结也不肯罢休。

那是在雪夜里大笑着跑回家里,急切地推开房门,随后抵着门热烈地亲吻,几乎要窒息的场景。

那是一个西瓜被掰成两瓣,却要用勺子争抢着一瓣,冷落了另一半的情景,是一瓶价值12 块的鸡尾酒喝到微醺,我捧着他的脸,细细地亲吻,直到深深地嵌进他的怀里,一同倒在沙发上,听到他胸口传来笑声的震颤。

就在这一瞬间,我决意让那些回忆永远停留在回忆之中。

门锁转动,我回过头去,一个陌生的周靳言站在玄关处。

尽管他如同以往的千百万次那样望向我,可是我明白,那不是他。

他缓缓地走了过来,蹲在我的身旁,看着我脚边的行李箱:“是要去出差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在收拾一些没用的东西,清理一下位置。”

他今天穿着的衣服比昨天更加破旧,外套不到五百元,裤子仅有两百多元,内裤稍微贵一些,我注重贴身内衣的质量,给他挑选的每条39 元。

或许在他尊贵无比的二十几年人生中,所吃过的最大的苦头,就是在无聊的时候与一个穷鬼女孩交往。

不仅要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还要不辞辛劳地编造谎言。

这样想来,我也不算吃亏。

我的男朋友除了爱说谎之外,有着英俊的容貌、完美的身材和卓越的功能,顺便还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周靳言,明天你陪我去试婚纱吧?”

他的眉眼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银霜,即便皱着眉头,也丝毫不影响这双眉眼所蕴含的韵味。

他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无奈:“苒苒,结婚的事情我还在……现在就去试婚纱,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只是试试而已,又不一定就要结婚,你在害怕什么?”

或许是我第一次用这样戏谑的语气说出“不结婚”这三个字,仿佛突然间变得毫不在意起来。

周靳言有那么一瞬间愣住了,他磨蹭着将我拥在怀里,嬉皮笑脸地哄着:“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只是在想,这条路还没有走到尽头呢,谁也无法预知终点会是怎样的情形。

“或许,我们之间并不合适,或许我的余生将会是另一个人……”

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指,气得笑了出来:“别再说了,我陪你去,陪你去总行了吧?”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欣喜若狂地转过身去搂住他,而是低下头继续收拾着东西。

陈佳妮在微信上问我,为什么总是打听他的事情。

还劝我:【你就算想要出轨,也得掂量掂量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人,你老是打听这位做什么?人家前段时间都陪着订婚对象去米兰看婚纱了,你可别给我们的母校丢脸。】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说出差的那段时间,是陪着另一个女人去试了婚纱。

婚纱店是临时预约的,约的是晚上的时间。整个白天,我未曾前往任何地方,始终静静地坐在客厅之中,直至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周靳言下班归来。

与周靳言步入婚姻的殿堂,曾是贯穿我整个少女时代的坚定信念。

我曾在脑海中幻想过这样的场景:身披洁白的婚纱,手中捧着鲜花,缓缓走向他。

就如同此刻这般,在喧嚣嘈杂的人群中,我会凝望着他,眼眶泛红地询问他:“我是不是很漂亮?”

毫无疑问,一定是很漂亮的,哪个穿上婚纱的女孩子不美丽呢?那可是她们人生中最为璀璨的时刻之一。

周靳言没有开口说话,他缓缓地将头转向窗外。

风雪阻挡着行人的脚步,百姓的生活充满了艰辛与困苦,这是他之前从未将其纳入眼中的景象。

在他余光能够触及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仅仅是为了他而穿上婚纱的女孩,然而他突然间失去了回头去看她的勇气。

周靳言,回头看看她吧。

这或许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她将不再属于你。

9.

周家所举办的订婚宴,那宾客如同云集的鸟儿,满满当当坐满了各处,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陈佳妮乃是初次踏入这个在传说中流传的家族,然而,这里并非是那外人根本进不去的古老宅院。

这场订婚宴被设定在一个极为高档的酒楼之中,那贵气仿佛要将人逼得透不过气来,同时又极具保密性,仿佛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紧紧跟在丈夫的身旁,终于得以正眼瞧向那江苒日日都在打听的周家公子。只见那男人身着一身奢华无比的手工西装,那暗红色的领结与他那张贵气逼人的脸相互映衬,竟让他的脸庞多了几分性感的韵味。

她与他自然是说不上话的,甚至就连多瞧上一眼,在这场合之下都是极为不得体的行为。

当她走出院子想要透透气的时候,又透过拥挤的人群,偷偷地瞥了那位周公子一眼,正巧瞧见他拿起电话,那眉头紧紧地皱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陈佳妮手中拿着镶着钻石的手包,将路上所听到的各种八卦全都收入耳中,就在这时,一个名字突然闯入她的耳畔。

她满脸不可置信地拉住自己的先生唐寂白:“你是说江苒?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周公子在外头玩弄的女孩子叫江苒?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和我在同一所学校的那个女孩?”

唐寂白轻轻弹了弹烟灰,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太清楚,大概是吧。”

陈佳妮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向她打听消息的江苒,心中感慨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巧合。

她一路走来,已经将这件风流韵事全都听了个清楚。

“所以,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都知道他在外头装模作样地欺骗了一个女孩子长达五年之久?”

“都只是听闻了一些罢了,不过没人会在意,反正他也就是玩玩罢了,早晚都得回到正轨上来。”

就在这时,恰好周靳言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陈佳妮突然大声地叫住了他,怒气冲冲地喊道:“人渣,你给我站住!”

唐寂白浑身猛地一激灵,连忙上前拉住她:“姑奶奶,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那个江苒吗,凑什么热闹去当英雄?”

“我是不喜欢她——”陈佳妮死死地盯着周靳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同情她,五年啊,那可是整整五年的时间,这可不是短短的五个小时,也不是仅仅五天,这是一个女人最为宝贵、最为青春的五年啊。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是不是不践踏点什么东西,就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无聊……”

“我就说,江苒长得那副模样,能力又那么强,从前在学校里追求她的人都是一群一群的,在宿舍楼下排着长长的队,校外的那些有钱人撒着钱都想要请她吃顿饭,怎么一毕业就好像被下了降头一样,身边连个追求者都没有了,每天就守着个穷鬼男朋友,感情是你早就把人家的好事给破坏了啊!”

唐寂白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陈佳妮,少说两句吧,咱们家那工程项目可别被你给说没了。”

陈佳妮猛地向后一肘击:“我看不起你,周先生。你们都在笑话江苒,可我笑话的是你,你就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周靳言并没有发怒,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眼前的女人没有说话,周靳言也没有逼迫她。

他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房东打来的:“你们这房子不是今天要退租吗,我来验房了,怎么没人?”

他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几天前,他欲言又止地叮嘱过她:“等这次出差回来,我们好好谈一谈。”那时候,江苒眉眼间透着温柔,轻声应着“好”,她是那般乖巧、那般安静,仿佛用自己的肉体将所有歇斯底里的呐喊都牢牢困住。

周靳言向前迈出半步,随即又回过头,对着这位从未谋面的女士说道:“倘若一开始我就是原本的我,那故事或许只需五秒,而非五年。”

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陈佳妮没能理解,她将其记在手机上,然后复述了出来。

车子飞速朝着出租屋疾驰而去,可在行驶到一半路程时,却突然改变了行驶路线。

紧接着,就如同发疯一般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10.

航班已然开始登机,空姐以甜美的嗓音迎接每一位乘客。

我在所有的软件上都将周靳言的联系方式拉黑,把过往都封存于那间狭小的屋子之中。

或许他此刻已然发觉,或许他正忙于迎来送往,待礼成之后才会想起去处理外面的事情。

没有任何的意外情况,飞机准时起飞。

当机翼隐没于云层之际,轰鸣声将一切都掩盖了。

尚未落笔的情节,世俗偏见的目光,都被高高地举起,又轻轻地放下。

在飞机起飞之前,陈佳妮满腔义愤地打来了电话。

“你为何要跑?是他欺骗了你,你不打不骂也就罢了,竟然直接关机逃到国外,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要是我是你,我才不管他是周公子还是朱公子,老娘今天就直接开车冲向他的订婚宴,谁都别想过得舒坦!

“就算再不行,你胡搅蛮缠闹上一闹,他那样的家世,哪怕手指头漏出一点给你,你们家至少三代都无需奋斗,那可都是钱啊,什么爱不爱的,你不要钱是不是傻?!”

我一直都以为她是讨厌我的,所以我曾想过,要是她知道我被一个男人骗了五年,她应该会幸灾乐祸。

“谢谢你,佳妮。”我的声音虽轻,却很坚定,“尽管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但我不想否定那五年的时光,那是我倾尽全部真心的五年,我不希望让它最终以面目全非的方式收场。”

陈佳妮不再言语,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不想闹,而是闹了根本没有意义。

这件事情,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所有人都毫不在意。

即便去闹又能怎样呢?他们已经看了那么久的笑话,没必要再去送上一个笑话让人叹息。

在那里,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受委屈的,但不会有人为我主持公道,不会有人为我做主。

更何况,那样的人家,小打小闹只是逗趣,要是真闹大到损害了他们的颜面,后果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11.

在美国的那半年光阴里,我再度踏入实验室,重拾了最为擅长的事务。

邀请我前来的学长方既明,曾有几次感慨道,为何你要在其他事情上耗费五年之久,明明你本可以更早取得成果的。

我记录着那些数据,只是浅浅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人总会偶尔走上一些弯路,只要能够及时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会允许在我漫长的人生旅程中,出现几丛带刺的荆棘。

即便,跨越它们的过程中,会鲜血淋漓。

可又有谁能够断言,这不会迎来另一个全新的自我呢?

只要依然拥有勇气,我就会大胆地向前迈进,前方的道路虽漫长却也灿烂。

时间过得极为忙碌,忙碌到我没有闲暇去想起任何人。

直到那一天,一份国际快递敲响了房门,时隔半年之久,我收到了这份没有署名的邮递物品。

我将其拆开,里面是两份写有我名字的全款购房合同。

一份是位于核心金融街的万悦华府,一份是曾经仅仅支付了首付的“婚房”。

我如今居住的公寓十分安静,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

刚来到这里的一两个月里,我几乎很少能够拥有入睡的时间。

我从未想过要欺骗自己,说自己没有过期待,我也并非没有骨气地期待过,他会不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会不会有一天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有时在安静的夜晚,轮胎的声音划过地面,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掀开窗帘,却仅仅看到空荡荡的世界。

而后才醒悟过来,他那样的人,是不会为了谁而失去理智的。

偶然间在凡尘中度过的五年,已经是打破了常规。

他的人生,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失去的那些都无足轻重。

轻轻地拿起,散漫地放下,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将两份合同原封不动地锁进柜子里,我依旧没有联系他。

12.

我一早便知晓我来美国的时长不会长久,然而我未曾料到会如此迅速。

方既明再三予以确认:“已然到了时候,此刻便是最为适宜的时机,国内有人与我们取得了联系,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准入许可已然获批,下一次都不知还需等待多久。”

我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返回国内吧。”

方既明的公司注册地以及选址皆在上海,我们在虹桥落地。

本身就具备产品的基础,再加上大量资金的注入,公司的所有事宜都进展得极为迅速。

推进的速度越快,所需要的人手也就越多。

我几乎忙碌得连脚都难以沾地,除了技术方面的事务,招聘人员也需要进行严格把关。

方既明在这个时候告诉我,那位投资人想要会面。

“他特意点名要见你,着实奇怪。”

我早该预想到,半年前方既明频繁提及的那位投资人,其脾气性格好得超乎想象,对于公司的所有事宜都未曾过问过一句。

我轻轻拨动笔帽,欲言又止:“我可以不去吗?”

方既明紧紧咬着牙:“若是换作其他人,我还能够替你抵挡一番,可这位,不行。”

我从未设想过会在何种情境之下,再次遇见周靳言。

就如同他的朋友所说,如果不是刻意安排的机遇,我与他之间永远都像是旋转门的两端,一辈子都不会有交汇的机会。

“小苒,这便是周先生。”

“周先生,这是公司负责技术的江苒,一年前正是她的加入,我们的速度才会如此之快。”

眼前的周靳言与从前全然不同,仿佛那身裁剪得极为合身的西装将他与过往彻底切断了。

依旧是那般随意、散漫的模样,但却完全变了样。

如今他的散漫与随意,处处都透着一种疏离感,让人难以轻易靠近。

只是他的眼神依旧那般强势而直白,我伸出手,露出得体的笑容:“初次见面,周先生,我是江苒。”

周靳言依旧双手插在兜中,并不答话,只是目光锐利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他毫不掩饰地说道:“方先生,我与她说几句话,麻烦你了。”

方既明张了张嘴,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拉开门的那一刻,与两双眼睛对视在了一起,高昱明示意他离开。

另一双眼睛充满好奇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高昱明言简意赅地说道:“言儿之前被限制出国了,想了个办法将人弄回国了。”

“有希望吗?”

“怎么可能呢,就月华姨那关,这姑娘就算扒掉几层皮也过不了。”

13.

周靳言向我伸出手,毫无隔阂,仿佛我仅仅是如往常那般出去游玩了一番。

“气消了没?能否和好?”

我皱着眉头,静静地凝望着他。

“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他习惯性地捏了捏我的手指,我目光缓缓下移,掠过他的十根手指。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有诸多话想要询问,譬如为何是我,为何是五年。

但随后一想,许多话问了也没有价值。

“周靳言,我觉得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我早已给了你自由,你不必烦恼该如何伪装下去,也不必烦恼怎样合理地消失不见。”

尽管我早已无法分辨,你伪装与真心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我未曾同意过你的决定……”

“不需要你的同意,就如同当年我也未曾同意过你以那样的方式进入我的生活!”

时光会减轻伤痛,然而所需的时间极为漫长。

至少,仅仅一年的时间,我每日都难以入眠的这一年,还不足以淡化伤痕。

“你不要再来找我,就算是我求你。”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却,“我们之间,到这里便是最为得体的结局。”

“倘若我——”他一步一步逼近,指腹轻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执意要强求呢?”

我未曾设想过这样的假设,所以我慌乱地思索着可能的应对之策。

他却突然默默地笑了,抬手遮住我紧张慌乱转动的眼睛:“别害怕,我不会那样对你。

“只是江苒,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只要你愿意。

“我就答应你,我们之间……”

他终究说不出任何绝情断义的话语。

早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一步,只是一再拖延,想要寻觅破局的办法。

14.

其后漫长的一段时日,我未曾再与周靳言相见。

然而,欠他一个愿望这件事,却宛如一根隐匿的丝线,始终在两端拉扯着。

他迟迟未曾归来,我亦迟迟未曾兑现,仿佛只要彼此牵扯着,或许就还能迎来一个结果。

在那等待的时光里,我与陈佳妮有过一次碰面。

令人诧异的是,她已然离婚。

“想不到吧?”她坐在我的对面,神情淡然,“我自己也未曾料到,我向来坚信他爱我,只是他爱我,并不妨碍他同时爱着他人。

“所有人都劝我,对于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好,牢牢掌控大权才是最为关键的。

“外面的那些,不过是男人们用以消遣的玩意儿,在这个圈子里,哪个男人没有一两个这样的存在。

“但我陈佳妮不行啊,我实在无法容忍,我的眼中容不下哪怕一粒沙尘。”

她诉说着自己分得了一半的财产,声称往后的人生都将过得潇洒自在。

可是在那样的圈子之中,倘若未曾真切地爱过,又怎会容不下那微不足道的砂砾呢?

之后时间又悄然流逝了许久,久到人间都被秋色填满,我收到了周靳言的信息。

我忆起那些过往的岁月,每次给他过生日时,他几乎从不许愿。

他只会将蛋糕推至我的面前,让我许愿,而那时的我通常会大声地念出一个愿望。

例如:那就祝愿周靳言和江苒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他向来是无欲无求的,这世间没有他需要去努力争取的愿望。

所以我无从猜测,他要我去实现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我再次踏入那间出租屋。

屋内的格局布置丝毫未动,就连阳光洒落的斜角位置都依旧如初。

桌上摆放着几道菜,厨房那边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无数次的肌肉记忆牵引着我,倚靠在门框上,凝望着厨房里的那个人。

他并未回头,就如同以往那般,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一道菜,马上就能开饭了。”

周靳言的厨艺其实并不好,只是相较于我而言,好歹还能入口。

我一道菜一道菜地夹着吃,他却不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吃。

就仿佛那些年里,最为平凡不过的一天,却因为离别而染上了末日的气息。

“你以前就会做饭吗?”我问出了一个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

“不会。”他摇了摇头,“起初都是赵姨……也就是从小照顾我的保姆教我的,那天我回去跟她说要学做饭,她吓得摸了摸我的额头。”

“其实你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但你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房间逐渐暗了下来,谁都没有去开灯,我们坐在沙发地毯的一角。

“我该走了。”我说。

“苒苒,这些年,我并非全然没有真心。”

我蹲下身子,伸出手指一寸寸地描摹着他的眉眼:“那我们会结婚吗?”

不会的,所以你只是沉默不语,无法给出承诺。

“可是,如果我问周靳言,他一定会大声地说愿意。”我笑着看着他,泪水一滴滴地滑落,“他是那么爱我,他一定会愿意与我结婚,然后相伴一生,直至白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结局已然注定,仅仅是过程存在差异。」

「我有时期望,这世间真的存在一个周靳言。」

他将我拥入怀中,那拥抱仿佛要把彼此融入到骨髓与血液之中。

一步行差,步步皆错,有些人生来就不该彼此相识、相互了解、相恋相爱。

可你偏偏要冲破那道壁垒,冲到精疲力竭的地步,最终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他松开我,缓缓地拍了拍我的头:「给你的东西,你好好留存着。

「如此一来,往后倘若找的男朋友家境稍差一些,也不会因他而受苦,并且他不能凭借着你有钱,就好吃懒做,毫无进取之心。

「在在一起之前,最好打听一下他的家庭情况,询问一下他的工资收入,倘若打听不到,你可以托人跟我讲一声,不要什么都不问,就一头扎进这段感情之中。」

「我会记住的。」

15.

我知晓他正在注视着我,然而我并未回头,将脊背朝向他,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向前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我拿起听筒接听。

“往昔之时,我手持棍棒在你身后抽打,你都不愿与他分手,你是多么珍视啊,如今却轻易地说要分手,莫非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他并未欺负我,只是我们彼此不合适罢了。”

“是因为钱财之事吗?母亲思量过了,没有钱财便没有吧,你真的以为母亲每日唠叨这些是因为嫌贫爱富吗?我只是担心你跟着他会吃苦受累。”

“妈,分手后我们甚少联系,我也无法再找到他了。”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不会呢,有些人仅仅是在生命中路过,仅仅是因为他们在我们心中的分量太过沉重。

却在人生的篇章里,成为了那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注定会在岁月中难以忘怀。

16.

周靳言并非那种死缠烂打的类型之人,有些东西留不住,放手反而会显得更加体面。

然而,失去这一过程,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中,如同尖锐的利器般洞穿人的思绪。

尽管他未曾有过任何潮湿的情绪,肆意地在心中蔓延开来。

只是在那一天,极为凑巧地,赵姨突然兴致勃勃地问他:“你那位小姑娘还吃枣泥酥饼吗?今天院子里的枣都落了,我捡了一些,做出来肯定很新鲜。”

他停下了脚步,那失去的遗憾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心口处一点点地被细密的疼痛所弥漫。

“没有了。”

“赵姨,再也不会有一个爱吃枣泥酥饼的小姑娘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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